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雅各比的五十道陰影(二)
雅各比(F.H. Jacobi)最有影響力的事情,莫過於由他引發起的泛神論論爭(Pantheismusstreit),這場原來由他和孟德桑(Moses Mendelssohn)的私人筆戰,最後演變成整個德國哲學的一場公開論戰。論戰表面是關於萊莘(Lessing)哲學立場的問題,背後其實是斯賓諾莎(Spinoza)哲學與啟蒙運動(Aufklärung)的定位問題。然而,為何偏偏是斯賓諾莎的哲學成為論爭的火藥庫?
斯賓諾莎的兩本重要著作─《神學政治論》( Tractatus theologico-politicus) 與《倫理學》(Ethica)在1670年及1677年在德國出版。雖然是匿名出版,可是人人都知作者是誰。斯賓諾莎的哲學是理性發展的極致。不過,斯賓諾莎主義在德國可說是聲名狼藉,學術界及教會都避免觸及他。自稱斯賓諾斯與自稱撒旦無異,等於是無神論,且是最極端的無神論。早期的啟蒙主義者,諸如萊步尼茲(Leibniz)、吳爾夫(Wolff),雖然他們通過批判斯賓諾莎的哲學,嘗試與其保持距離。可是,兩者哲學終點仍然逃不出斯賓諾莎的陰霾。理性發展的最終結果,只能跟隨斯賓諾莎的步伐。
與此同時,斯賓諾莎的哲學代表當時整個歐洲最激進的思想,衝擊當時教會的力量,可說是路德主義(Lutheranismus)的延續。粗略而言,路德主義認為,人可以直接通過聖經與上帝溝通,而不需要通過教會。經過斯賓諾莎哲學的洗禮,將這種的想法推到極端:聖經只是歷史的產物,人可直接與上帝溝通,而不需要通過聖經。當時的德國知識分子,如果直接承認自己是斯賓諾莎主義者,等於反對教會的權威。因此,看似與現實無關的哲學命題,與整個社會政治結構環環相連。
Elise Reimarus是雅各比、萊莘和孟德桑的朋友。1783年3月25日,她寫信給雅各比告訴她自己的近況。在此前一天,她拜訪了孟德桑,並且知道他打算撰寫萊莘的傳記,紀念這位逝去的故人。孟德桑與萊莘相識三十年,雙方在學問上多有交流。Elise Reimarus立即寫信給雅各比,告訴他這個好消息。雅各比收到她的信後,回信詢問,孟德桑是否知道萊莘是斯賓諾莎主義者。事實上,雅各比只是想她轉達這個消息。
根據雅各比的報告,在1780年的夏天,萊莘的讀到歌德(Goethe)的詩作「普羅米修斯」(Prometheus),他相當喜歡這首詩,認為與斯賓諾莎的哲學很一致,並承認自己是斯賓諾莎的信徒。雅各比聽後相當驚訝。對他而言,自由是最重要的哲學問題。如果接受斯賓諾莎的立論,則最終沒有自由可言,後果將是不堪設想。一開始,孟德桑質疑雅各比的報告。後來,他承認自己一直都不理解萊莘的想法,並向雅各比道歉。因此,他必須重新思考如何書寫萊莘傳記。他吩咐Elise Reimarus轉達雅各比,他將反對雅各比的萊莘的詮釋,雅各比樂意面對孟德桑的挑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