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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人去旅行(二)

Sapere aude
4 min readAug 31, 20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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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央市集廣場 (Rynek Główny)

有沒有因為一套電影,而去一個地方旅行?

奇洛斯夫斯基(Krzysztof Kieślowsk)的電影《兩生花》(The Double Life of Véronique)是我對波蘭的第一印象。幾年前,由柏林乘長途汽車到克拉科夫(Kraków)。站在中央市集廣場(Rynek Główny),想起電影中維諾妮卡(Weronika)就在廣場上看見另一個維諾妮卡(Véronique),彼此就這樣互相錯過。我很好奇,會多少人像我一樣,因為這套電影來克拉科夫。現實世界中,每個人又會否像電影所講一樣,僅只是扯線木偶,一切自由都只是幻象?自己是否可以掌握命運?

因為高速公路塞車,到達克拉科夫已經差不多是深夜。下車後,冒著微雨,在寂靜的街頭前往青年旅舍。到達旅舍,登記完後。我走到旅舍樓下的便利店,買了三文治和清水,吃完便回到床上倒頭大睡。

街上的電車隆隆駛過。可是,我也許太累了,昨夜完全沒有聽到。我去旅行很喜歡走路,也不需要住酒店。一部iPhone,一個背包便是我行李。走路雖然很慢,但總會去到目的地。

克拉科夫舊城內的建築,很多都有過百年的歷史。整個波蘭在二戰期間,大城市幾乎被納粹德國夷為平地。不過,克拉科夫倖免於難,歷史建築都保存下來。這幾年在歐洲不同的城市穿梭,很少會聽到城市因為經濟發展,要將歷史建築拆掉。很少城市會像香港那樣瘋狂,每天都在消滅自己的歷史。哲學家牟宗三在差不多三十年前電視訪問,提到香港只有文明,而沒有文化。牟宗三的批評當然有點偏頗。不過他卻道出事實,缺乏文化的城市,大概都沒甚深度。香港是一流的經濟城市,不過,物質層面以外,是否如經濟發展般進步,則是另當別論。在香港,人人都在生活,可是卻不是人人對生活都有感受。

在旅舍最後一晚,我遇到來自美國加州Kurt。他已經在歐洲旅行了幾個月,旅途也差不多要完結。父母是墨西哥和德國移民,我問他是否都懂德語。可惜,他只懂英語與西班牙語。在大廳內喝啤酒聊天,說起自己去奧斯維辛集中營(Konzentrationslager Auschwitz-Birkenau)見證人性的極端邪惡,聊起自己對世界文化風情的印象,談起他前度女友是韓國人,學習韓文的經驗。彼此像是相識很久的朋友。

Kurt提到在美國加州,人與人之間隔膜較少,即使是陌生人,一般都很容易聊起天來。可是,在歐洲,人與人之間都較冷漠一點,在街頭和陌生人聊天都好像不易,大家都互不理睬。我沒有去過美國,不知道美國人如他口中那麼平易近人。有時候我覺得,要理解自己的文化,最好辦法便是旅行。在異域陌生的環境,發現與自身文化迥異,反過來,看得自己更加清楚。我們交換了聯絡方法,希望改天再會。

讀過臺灣作家幾米的作品《向左走向右走》,大概都聽過波蘭女詩人辛波絲卡(Wisława Szymborska)的名字。幾米讀了辛波絲卡的詩,啟發自己創作這套風行華文世界的畫作。我去旅行有個怪癖,總是喜歡去當地的墓園參觀,旅途最後一站便是去探訪辛波絲卡。可是,我按墓園指示,找了很久都沒找到她的墓碑。突然,一位波蘭老太太看見我在墓園徘徊了很久,她問我是否在找辛波絲卡。於是她引路帶我到墓碑前,我們用簡單的德文與英文溝通。我道謝後,她便緩緩離去。她或許會好奇,為甚麼會有個陌生的亞洲臉孔在這裡出現。世界很大,可是世界也很小。

朋友Grzegorz來自波蘭克拉科夫。幾年前,我們在語言中心一起學習德語,每次他來柏林都會見面,請我嘗波蘭的伏特加,聊聊近況。他常問我何時再到波蘭,他期待我的探訪。已諾必誠也,疫情過後,我也許要再次啟程了。

辛波絲卡之墓。

20.08.2020 寫於韓國首爾

原文載於明報世紀《菩提樹大道》,28.08.20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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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ritten by Sapere aude

雅歷。寡言,文章字句屬戲言。喜歡讀哲學,寫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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